小石村记事(二)

1

中午和Dan吃了汉堡、薯条、鸡翅、可乐。Dan说他不想要可乐,让我跟老板说去掉套餐里的可乐,老板说好,那就给他多加点薯条。Dan嘱咐我跟老板说薯条一定要烫的,我照办了。

我和Dan坐在伞下讨论了一小时哲学与法国大选,伞外大雨瓢泼,潮湿的空气使盘子里的薯条还未吃完就已过了赏味期限,变得又干又瘪。

辣鸡翅很好吃,过段时间准备去吃嫩牛五方。

2

下午看了阿甘本的《万物的签名》,此书和福柯的《知识考古学》一样,是阿甘本对自己方法论的反思。福柯从考古学走向谱系学,而阿甘本重新反思,从谱系学回归考古学。

思考签名十分有意思,什么是签名?我在我的书上签名“沙皮狗”,这使得这本书和我产生了联系,即使这是任何一本书,无论是《规训与惩罚》还是《女秘书成功的十二条法则》,无所谓。假如没有这个签名,这本被签了名的书其物质性和品质依然完好无损。但由于这一签名,这本书的性质发生了改变,签名引入了新的关系,并且签名所引入的关系在我们文化中是如此重要,请想一想杜尚的签名小便器吧。

阿甘本写道:“签名不仅表达了一个能指和一个所指之间的符号学关系,它还——在坚持这一关系不与之相符的同时——把这一关系移置到了另一个领域,由此把它定位在了实用关系和解释关系的全新网络里。”

在讨论签名时,我们可能会想,签名和符号的区别是什么?签名难道不只是一个有所意指的符号吗?

阿甘本引用雅各布・伯麦的《论万物的签名》,伯麦把符号比作一把只要不被人弹奏就保持沉默的鲁特琴:

“签名位于本质当中,如同一把静静放着的鲁特琴,诚然就是一个既不被听到、也不被领会的缄默之物,但如果它被人弹奏,那么,其形式就得到了理解……因此,类似的,自然的符号在其形象中是一个缄默的本质……在人的心灵里,根据一切本质之本质,签名以最人为的方式被创作出来,而人想要的无非是一个能够奏响乐器的大师。”

阿甘本对此解释道:“在这里,签名明显不和符号相一致,但它是让符号变得可以理解的东西。”

但签名却不属于解释学,福柯在《词与物》中曾区分了符号学和解释学:前一套认知允许我们认出什么是一个符号,什么不是;后一套认知允许我们发现符号的意义,“让符号讲话”。但符号学和解释学并不通过相似性完美地达成一致,在它们之间,仍有一道裂隙,签名就位居其中。

签名不是一个符号的特点,而是个别符号和其他符号之间关系的特点。我在一本书上签上我的名字,引入的并非一个新的意义,而是一段特殊关系。我签上的“沙皮狗”三个字是一个符号,而真正的签名既不是这三个字(能指),也不是我沙皮狗本人(所指),而是一个指示。“沙皮狗”作为符号三个字不说话,而签名让它们说话。

阿甘本从神学、语言学、星相学,绕了一大圈来讲签名这个东西,着实把我绕晕了,然而现在看上去好像也不是那么难理解。要么就是我十分肤浅地介绍了阿甘本的签名理论,多半是后者,该书还有更多深层的推理,只是我不想写了,我也没那个能力写,写了也没人看。

3

近几个月来,我越来越怀疑哲学家都是脑袋坏了的人,只有脑袋坏了的人才会整天到晚严肃地自己设计猜谜游戏给自己玩,并且还要证明自己的游戏有意义。头脑健康的人,只要生活就好了,完全进入到生活之中,真幸福啊。当你在说话时,不会去思考你说话这个行为,真幸福啊。当你在吃饭时,你不会思考吃这顿饭的意义,真幸福啊。

这不禁让我想起一个哲学笑话:有一天,一个人在街上走路,忽然他开始思考走路这件事,结果他发现自己再也不会走路了,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先迈左脚,还是先迈右脚,或者是两只脚同时迈出,最后他在原地站了一辈子。

4

我理了发,吃了杯冰淇淋,狠狠撸了几下煎饼,然后和毛德鹅一道回宿舍去了。我说我要做点低级的劳动,比如洗洗衣服,喂喂仓鼠,这样我就不会再被思维困扰了。毛德鹅说小心我的政治立场,劳动怎么会有低级的呢?只能说是去做些基础性的劳动。劳动最光荣。

她说她一个朋友的朋友真心觉得社会科学毫无用处,我们就该学点什么造房子啊之类的活。我时常觉得我该去锯木头,在锯木头的过程中,我什么都不用想,只需要专注于锯木头本身就好了,就像洗衣服一样。

回去的路上我吃了一碗哈密瓜,并向毛德鹅证明新疆哈密瓜是有黄瓜这么长的,而她却固执于长和又大又圆不是一个概念,一个长轴很长短轴也很长的椭圆不能叫长。然而我想说的是,新疆哈密瓜的长度是和黄瓜一样,甚至是比黄瓜还长的。

5

晚上的时候我拄着凳子,盯着小白看,它也看着我,但偶尔有人路过时它便把头扭向路人,目光随路人移动至路人消失。我在凝视它,它却毫不在乎,仅仅是吐着粉舌头感到很热,两只耳朵因为旁边震耳欲聋的车载音响而紧紧盖住。

动物一天到晚到底究竟在想什么啊?

6

最近有点痛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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