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比芜杂的心绪

人不能总待在一个地方,必须时常出去走走,甚至永远换个地方。如果一直待在某地,我会时常感到十分悲伤,像是朋友们都死了一样,像是在做着某种真实的梦。

今天地铁上看到一个女的,黑色连衣裙,黑色皮鞋,眼睛很大,两边刘海撩到耳朵后面,画了睫毛,脸上铺着厚厚的粉,坐在地铁上若有所思的样子,看上去大概三十岁左右,看上去她想的是一些难过的事情,看上去她快要哭了出来。过了几站后,她起身走出车门。又过了几站,我也走出了车门。

这一幕说明了什么?什么也没说明。

今晚吃了超级培根芝士汉堡,野兽芝士薯条,热红茶。洋葱头的老板问我什么时候走,我说六月中左右,他说认识那么久了,想请我吃一顿farewell dinner,我说好啊,我办完了毕业手续就告诉你。

Farewell,再见了。我感觉在我内部确实发生了某种变化,这可能也是我在这里感到某种莫名悲伤的原因。最近拼命地想说再见了。再见了朋友,再见了,我的朋友。与此同时,还想说另一句:我爱你。

情绪是某种不可言说的东西,是经验之流,比如爱,比如悲伤。我们往往被生活逼到失去了感情。弗洛伊德说精神病的本质,就是失去爱的能力,那么现代人统统都是精神病,而且病得不轻。当我们想要爱想要悲伤时,似乎只有借助酒精才能找到那种感觉。直到有一天,酒精也不能释放你的感情,唯一剩下的只有一股啤酒的尿味和威士忌那胆汁一样的味道。酒精的失效,就是萨德所展示的欲望边界。

今天公交车上听音乐时,又捕捉到了我的情绪。是啊,音乐才是情绪最好的语言。音乐不是一些乐符,不是符号,不是杂音,甚至不是声音,而是情绪。当我快乐时,悲伤时,不需要耳机也能听到音乐。我记忆所记录的,不是先前听过的某种旋律,而是某种情绪。我们的情感就这样在音乐中成长,随着乐库种类的增多,情感也变得丰富多彩。音乐,就是最纯粹的情绪。精神病是听不到音乐的。

晚饭后在22:22咖啡店看到一只幼年柯基犬,黑白毛。从来没有见过有尾巴的柯基,主人说:“我在拿到它时尾巴就被处理了。”另一个男的说:“剪了尾巴方便看屁股,柯基要看的就是它的屁股啊。”之前我怀疑是否是因为柯基腿太短,尾巴容易扫地,太脏,所以要剪掉,后来觉得这解释真扯淡。然而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狗要被剪掉尾巴,但我并不想百度这个答案。

最近一直在22:22待着看书,老板以前也是新传学院的,2009级,比我大四届,在公司做品牌传播做了一年半后,觉得自己还是想做咖啡啊茶啊这一类的东西,于是辞了职,和几个人筹资开了咖啡馆,现在开到第二家。

但不知道为什么,一到这个咖啡店里,我就感到悲伤,几乎随时可以哭出来,好他妈难过啊,甚至怀疑这家店的空气中有某种悲伤的细菌。

当我想为自己找借口时,我就会说这里有某种细菌。在沙发上看书睡着了,我就说沙发上有某种瞌睡细菌。突然什么都不想做了,我就说这间屋子里有懒惰的细菌。我在咖啡店里莫名悲伤,我也一定要说这里百分之百有悲伤的细菌。不知道细菌知道我的想法后会不会感到很气愤,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,却要背上一些无聊之人才会想出的无聊的罪名。或许我前几天身体的不适,就是细菌对我这种无耻之人的严厉报复。

我一直怀着某种复杂的心情在面对竞技:为什么一定要赢别人呢?考试要赢别人,打球要赢别人,什么都要赢别人。可能是我无忧无虑的童年导致了我没有什么竞争心,可能是我没有吃过什么生活的苦,让我开始质疑“为什么一定要赢”这件事。现在打篮球或者打羽毛球,我已经没有什么得分的欲望了。羽毛球场上机械地挥着球拍,和对面一来一回。对手拼命地想要从我这里得分,想要彻底击溃我。篮球场上我失去了进攻的想法,更想给队友传点好球,看他们表演,看他们开心。

赢,是生存的一种方式,是最普遍的一种方式,也是最残酷的一种方式。不赢就无法生存吗?这倒未必。当我开始思考自己生存的意义时,我便觉得赢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。我赢了,那又怎么样呢?证明我的存在吗?我一定要用这样的办法才能证明我的存在吗?赢了别人后,我就能说自己比别人更有存在的价值吗?我倒更愿意通过创造,而非通过将别人踩在脚下,来证明自己的存在。

一旦赢了,胜利者就会获得某种权力,至少有某种权威。很多人很享受这种权力,而我现在却更希望使自己脱离自身权力的幻觉,摆脱权力,才能获得自由。

从小我就在想这些问题,这种所谓的幼稚天真的思考真是很烦,搞得我时常无法专注比赛。然而看到队友都那么拼命,却因为我的犹豫,导致最后整个团队都没赢,使我心生愧疚。可能这就是人们常说的:“想得太多,做得太少。”我时常陷入恐慌,因为我总是太多问题。

刘强今天问我:“你觉得你活得认真吗?”

曾不止一个人跟我说过:“你怎么活得这么认真啊。”“我觉得你活得好认真啊。”

到底什么才算活得认真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