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在乱打你妈

一排排的,向我涌来,我好久没见到一张张脸,面皮似的,皮下包着馅,他们都装着自己的心思,朝我走来。我路过他们,他们路过我。太阳红彤彤的,穿透玻璃大楼,马路上飘起几缕青烟,沥青的香味直逼胸膛。

我围着消防站走了一圈又一圈,噢,我想起曾经拍过的那只猫,它刚好躲在消防车下,凌晨两点,三点,四点,月亮都黑了一半,消防站的白炽灯把我挡在月光外。猫啊,如今你长大了吗?

我走了一圈又一圈,才发现正在原地打转,一直未曾离开。这座城市,广州,熟悉又陌生。这里不是我的故乡,滴嘟滴嘟。小蚂蚁们今天过得还好吗?有相互友爱吗?有找到食物吗?有踩到别人的影子吗?月亮的歌声又响起了,蜜蜂似歌姬跳起圆月之舞,今夜没有红色的鲜血只有红色的花,没有蓝色的大海只有蓝色在咿咿呀呀。

猫啊,你吐了一地,问我何时登上月球?我说,擦干你的嘴巴,抹干你的屁股,今天不准上床。

葱郁,摇摆,克制,盘旋,风把羊吹进森林,成了时间的盘中餐。一封信,我收到的,预告了飞机坠落的角度,原因无人知晓,今夜没有黑色的匣子只有黑色的心。猫说,回信。地址:月光也照不到的地方。邮编:坠落日。邮费:一包冻干。去森林里找找,或许羊们还活着。总之别停下,走到镜子另一面,追上火焰升腾的速度,湖水沸腾的速度,飞机坠落的速度,进入时间里,去寻找,像只蚂蚁一样,它们从不迷失回家的方向。听我的,复活,指日可待。

我大喊一声,是两声,第三声:母亲,父亲,我们各自生活吧。第四声,孤独是我们家族的宿命。呜哇,呜哇,原地转圈,只想大哭一场,沾湿睫毛,润湿嘴唇。

有的人胀得和热气球一样,庞然大物。我怕,我跑得远远的,看他升到外太空,啪地一下,声音甚至透不过第一层薄云。

实话说,如今我们尚未理解空间,时间更是无从知晓。不如就让我们顺着四季活下去吧,沿家门口的小溪走两步,走着走着,太阳下山,就到家了。我敲敲门,外公外婆说:吃饭了没,又长高了,这点钱你拿着,是我们的心意。我们,不需要了。父亲说:这么大了还好意思拿钱。母亲说:赶紧还回去。我说:这是为了大家的幸福。

玻璃大楼,科学家,说会反射太阳光。所以两千年后,太阳将被自己的光烧毁,一切都因为人类犯下的罪行。塑料不可怕,玻璃则是最锋利的凶器。两千年前,阿基米德趴在沙滩上,无意中开始为太阳倒数,五,四,三,二,一,等等,我甚至还为此查阅了资料,但始终没找到零在何处。

猫啊,你说野草正疯狂生长,为什么我只看见土地在加速贫瘠。你说空气日渐稀薄,为什么我只闻见消毒水的味道。你说人们无处藏身,为什么我只听说数字在入侵人的大脑。本是轻快的音乐,节奏忽然崩得稀里哗啦。你过去咬了鼓手一口,说,你在乱打你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