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头

那天，一个平静的下午，我穿过城市，来到一栋三层小楼。里面装满了石头，大的小的圆的方的。老板说，这些石头在等待它们的主人。这里客人络绎不绝，偶尔有人能点石成金，于是就会把那块石头买下带回家。可大多数人做不到，他们在石丛中逛一圈，便背着手离开了。老板说，那些石头仍然在等待它们的主人。我问老板，哪块石头属于你？他说他没这个本事。我问他：“为什么要卖石头？”

“因为有人买。”

“这些石头从哪来？”

“这不归我管，有人去管。”

“谁管？”

“会管它们的人管。”

“那你管什么？”

“我管他们。”

“嗯，也对。”我看着眼前一块小石头说道。

我走出这栋石头小楼，回头对它表示某种敬意，同时感到一点失望。我在里面找到一块金灿灿的石头，但我不打算付钱给这位贩卖石头的生意人。

笑声

那天，一个夏日的傍晚，海草缠住石头，狗在海中漂浮，泡沫在浪里翻滚。沙滩一直伸向地球的另一边，消失于地平线，似乎这里就是南北半球的分界。这边是岸，那边是海；这边是人，那边是神；这边是月亮，那边是太阳。远远的，能看到一些人影，你听不到欢笑也听不到哭泣，他们什么也没做，和我一样，仅仅是站在沙滩上，散开来，任由自己被斜阳染上橘色的颜料。风吹过岸堤上的绿草和树叶，沙沙声和海潮声此起彼伏。彼时彼刻，你会和我一样，忽然知晓许多关于这个世界的秘密，莫奈一定会把这风景裱进他的画框。

我跟他说完这个故事，他不为所动，手机里传来那上气不接下气的笑声，这笑声几乎盖过了地铁的报站声，我正被笑声团团围住。

背叛

那天，一个觥筹交错的夜晚，四个人围坐一桌。他们热烈地庆祝道：“干杯！”其实那不算什么庆祝，仅仅是彼此相认的一种仪式。那天，他们在酒吧交换了眼神，确认彼此都共有一种理想。他们决定一起实现它，并相互点了一只烟。五年后，他们之中出了个叛徒，这人卷着其他三个人的钱逃之夭夭，并在另一座城市换个身份，开起一家卖石头的小店。

至于剩下三个人，他们不再相信什么理想了。

隐喻

那天，一个郁闷的深夜，月亮缺掉半个，我忽然理解了古老的隐喻。几千年前，几百年前，几十年前，关于隐喻的伟大诞生。

那些有话却无法直说的人，那些脖子上驾着无形铡刀的人，头顶悬剑的人。隐喻是他们最后的号角和武器。历史从来不得不被隐喻书写，它在绝望中被书写，凭着残存的希望被书写，因为它只能向未来寻求同类，来拯救自己所处的时代。

我们也有一些隐喻要说，因为我们不敢哀伤，不敢暴怒。我们不为社会，不为国家，只为自己。我们为了反抗那些来自于欲望的权力压迫，甚至胁迫，不惜变得阴阳怪气。

那天我还知道了，人们不记得万有引力公式，但会记得那颗掉下来的苹果。